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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缘再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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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/Z】[伊奈帆/斯雷因]春雪 1~4

#年龄差#

#轻微灵异向#



“你所等待的那个人,一定也在某处等待着你。”

 

1.

雪花被融成水滴,落在眼睑上敲开了沉重的双眼。

好痛。他想,好痛。全身都痛,痛得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。

刹车的刺耳声音。火焰的刺眼光芒。轮胎燃烧的刺鼻气味。天地被盖上一片鲜红,那是火焰呢,还是流过眼前的血呢,总之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什么也看不清——除了在满目的红色中那团模糊的黑影。他眯起眼睛,很努力地眯起眼睛,才勉勉强强看见一只摊开的手掌。

一只熟悉的手,很大很宽阔,因为经常握笔,拇指内侧和中指上生了一层薄薄的茧。那只手曾经将他举起来放在肩头,曾经牵着他让他第一次站起来,曾经带他走过所有从没有去过的地方……但现在它沾满血,净是血。

父亲。他想如此呼唤,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,嘴唇在高热的空气中无声开合,耳边只有东西被烧裂的噼啪声。父亲。他看见自己的手指在颤抖,身体好像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,但眼球却被火焰炙烤得干涩无比,无法榨出任何一滴水来。好在淌下的血液适时地划过眼角,仿佛在替他哭喊——父亲。

渗入眼皮底下的血滴让世界变得更红。朦胧的黑影似乎在膨胀,从视野中间那一小团渐渐分裂开来,变成很多很多黑色的形影,然后它们又像被烈火烧融了似的熔化在一起,凝结成一大片黑色的烟雾笼罩一切。黑暗用甜美的气息引诱着意识,疼痛在那里已经不被感知,血液流出去,浓重的倦意灌注进来,一点一滴,一点一滴。

好困啊,好困。他的头慢慢、慢慢地垂下来。

胸前属于父亲的护身符顺势滑落,叮一声磕在地上,明明是极其微小的声音,却强硬地扯开了他的眼皮。他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小小的圆形挂饰,它反射着从父亲所在的方向洒落下来的银色光芒。

像从天而降的白雪一样明亮纯净的光芒。

    

2.

“那个灵异event看了吗www”

“啊,那个那个w”

“发给了朋友,结果被拉黑了(´;д;`)”

“活该啦你——”

“啊说到灵异,○○县的那个事件才是真的灵异呢。”

斯雷因·特洛耶特放下手中的笔,扫了一眼line上接连不断冒出的气泡。自习课上班内的群组一向特别活跃,随便向四周望望都能看见把手机藏在课桌下和书本后的学生——当然,一旦有值班教师靠近的任何迹象,这副猖獗的样子就会立马被掩藏在乖巧的表象之后——聊天内容无非是A班的某人是不是私底下在做援交,B班哪个人的新发型很丑,又或者放学后的卡拉OK聚会有多少人要参加。他对这些一向兴趣缺缺,今天却难得地被记录中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。

“是说商店街的玻璃窗自己莫名其妙碎掉的那个?前几天在推特上有看到。”

“诶,真的吗……”

“呜哇,超可怕www”

“说不定是什么超能力者做的哦?”

“贞子吗(笑)”

“好恶心w”

后面就再没什么有营养的对话了。

灵异事件?他关掉手机屏幕,越过所有人身上附着的灰色阴霾,转头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;但还没来得及思考些什么,斯雷因就发现自己的视线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。心脏猛地沉了下去,他重新拿起笔,状似无意识地收回目光,眼观鼻鼻观心地认真看着眼前那一小块桌面,似乎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。

他不敢正视的那“东西”严格来说只是一团边界模糊、没有规整形体的黑影,像烟雾一样晃晃悠悠地漂浮在空中,却全不如烟雾那样无害。一旦被它发现了视线然后缠上的话——

然而尽管他极力维持着一无所知的模样,对方却显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。它先是在他眼前轻飘飘地摇曳了一会儿,随即又将“身体”的一部分延展开来,像个硕大的烟圈似的圈住了他。斯雷因仍然没有动作,但握着笔的指关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隐隐发白:一股强烈的焦灼感和怒火在胸腔中逐渐升起,然后冲上大脑膨胀开来,似乎把血管撑得突突直跳,这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去破坏……去伤害些什么。意识到自己正被这种情绪侵蚀使他稍微清醒了一点,但这时眼前的黑气几乎将他团团围住,并带来无形的压力——他的脖颈分明是自由的,呼吸却莫名变得无比困难。

正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抑制不住那股负面力量的时候,邻座恰好拍了拍他的肩膀。那只伸过来的手似乎在黑色的屏障上穿了一个洞,而黑影也确实像是因此漏气了一样迅速收缩起来,然后渐渐飘远了。

“你脸色不太好啊,没事吧?需要去保健室吗?”

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却足以惊醒犹如在梦中的他。斯雷因晃了晃头,重新睁开眼睛,发现依然在手中的笔尖已经划破了书页,而背后早就湿透了,被汗水渗透的制服衬衫贴在背上,冰凉一片。

“多谢……今天总觉得有点热,有时候会头晕,倒是没什么大问题。”

“热……?”邻座有点诧异地望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雪,随即调笑道,“大概北欧的人都比较耐寒,不需要温度这么高的暖气吧。”

他勉强打起精神,心不在焉地笑了笑,注意力则悄悄投向之前那个黑影的来处:在教室角落坐着的是据说常常受到欺凌的那个人,这时正和平常一样畏畏缩缩地伏在桌上记笔记——但那将他从头到脚包裹着的黑影却绝不平常。

正这么想着的时候,那人突然出其不意地抬眼看了过来,与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。斯雷因措手不及地移开眼,然而仅仅是那极短的一眼,他仍然能够感受到那目光中强烈的负面感情。

……和他刚才感受过的分毫不差。

手机这时候又亮了起来,新的聊天记录出现在锁屏界面上,烦躁不安的他本想随手按掉那玩意儿,却留意到了冒出来的一句话:“我住在○○县的朋友说啊,那附近的人都知道有个能跟鬼说话的鬼童子,所以这个事件搞不好是他干的呢。”

报纸上的边角料和道听途说并不值得相信,他想。

但“它们”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吗?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反驳。万一真的有跟你一样的人呢?

他咬着下唇,最终打开手机,在搜索框里输入了“鬼童子”几个字。

 

3.

“那么你终于决定这么做了?”

屏幕对面金发的少女望过来,笑容丝毫不因身后灿烂的阳光而显得黯淡哪怕一分。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实在眩目得过分了,令他不得不局促地摸摸额头:“我知道这很荒谬——”

“怎么会呢,这难道不是困扰了你这么多年的事情吗?为了解决它,任何一点可能性都是有价值的。”少女的语气十分认真,“你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下来非常了不起,斯雷因,但是在没有解决之前……说实话,我一直很担心你。”

他愣了一下,然后说:“谢谢。”

“这并不是需要说谢谢的事啊……”少女微笑,“因为是朋友不是吗?”

 

就算是名义上的“朋友”,相信鬼神是多么滑稽的事,不说别人,斯雷因·特洛耶特绝对是知道得最清楚的那一个。

十一岁的时候他跟随身为科学家的父亲来到日本,却遇上了一场车祸,虽然幸运地活了下来,却永远失去了父亲。被送回本国之后,除了父亲没有任何亲戚的斯雷因原本会被送去福利院,但是由于青梅竹马的艾瑟依拉姆的拜托而得以被收养。收养他的人是她亡父公司里的下属库鲁特欧,他名义上的父亲对他算不上亲热——斯雷因猜想那是因为不高兴他跟被所有人宠爱的小公主走得太近——但至少没有让他流落街头,还能天天看见他暗恋着的女孩……斯雷因觉得这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感激了。不久后库鲁特欧被派遣到日本,他也就跟着来到了父亲曾经感兴趣的这个国家。他本该忘记悲惨的遭遇,就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,但那次车祸带给他的却还有远比丧父更可怕的东西。

第一次见到“幽灵”——也就是那些影子时,还是个小学生的他直接在课堂上大喊出声,然后惊恐地跑出教室;这样怪异的表现重复数次,就足以让他在所有人心中变成一个哗众取宠的怪人。受到大人异样的目光和同龄人的排挤欺凌是当然的,就连心理医生也认定他只是因为车祸的创伤而产生了臆想。这份阴影不管转几次学都无法褪去,于是久而久之,他就不再说实话了。

那些东西出现在面前要装作没看见,否则就会被当成疯子;那些东西影响着他要装作没发生,否则就会被说成骗子;那些东西几乎将他杀死也要装出一副笑脸,因为——因为只有撒谎才会被看做正常人,只有虚伪才会被当做正常人对待。

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友跟他分手的时候说,你总是在假装对我笑,对我好,我想装作没发现这点,可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做不到。那时他无言以对,沉默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对不起。

他想她说的对,也知道自己这样是畸形的。

但是他只有割下脚趾和脚后跟,才能穿进所有人给他的玻璃鞋。

所以说实话的他能被相信,对方还因为这样的无稽之谈而真心地感到担忧……斯雷因低下头,掐着掌心把不争气的情绪都憋了回去,对着屏幕对面有些腼腆地回以一个真诚的微笑。

 

“不过现在才二月,大概要到春假的时候才能——”

“这种事怎么能拖呢!”艾瑟依拉姆打断了他的话,目光炯炯,“就说特洛耶特博士在本国有一些遗产相关的事需要你来处理,然后请假,实际上偷偷去你想去的那个地方就好了嘛。”

并没有想到一贯是优等生的青梅竹马想起歪点子来会这么兴高采烈,斯雷因笑得有点无奈:“这个……万一被拆穿了就麻烦了。”

“不用担心,只要买一张机票就好,这边我已经串通好了玛兹鲁卡律师,不会暴露,”少女狡猾地眨了眨眼,连声音都莫名小了许多,“至于日本那边,蕾穆丽娜已经答应了会让扎兹巴鲁姆先生去说服库鲁特欧叔叔的。”

“……蕾穆丽娜?我以为她还在讨厌我……”他的前女友是艾瑟依拉姆的异母妹妹,现在寄住在库鲁特欧的同僚,也是他父亲的好友扎兹巴鲁姆家。在这之前斯雷因本以为那姑娘再也不想看见他了。

“她只是嘴上这么说而已啦~”

“不过准备得这么完备,总觉得这套计划实际上是早就决定好用在别的事情上的?”比如被管得很紧的大小姐私自出游之类的……

艾瑟依拉姆的眼神游移不定:“并、并没有啊——说起来你要去的是日本的什么地方?”

这么有精力至少说明很健康?斯雷因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
“北边。”坐新干线,然后再转一两趟巴士……虽然是没报什么期望的旅程,不过也花不了多少时间,倒不如趁早去一趟断掉自己的念想吧。他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:本州岛的最北端有一座灵场,那附近的福利院里传言有着能够通灵的不祥的孩子。

“不祥”,斯雷因想起别人也曾对自己这么说过。就是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像我这么不祥?他轻笑了一声,不知道是在笑对方还是在笑自己。

艾瑟依拉姆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。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呼啸的风雪。

 

4.

雪更大了。

尽管戴着手套,手指仍然被冻得有些僵硬。斯雷因活动了一下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,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,然后融在眼前的一片纯白中变得难以辨认。不愧是坐落在北方的城市,才在雪地里待了一会儿,他的头发上和肩上已经盖满了雪,只消轻轻抬头就能落下一片来。

不过好在班车已经到了。

巴士上的暖气开了起来,斯雷因解开大衣的扣子,把围巾从脖子上扯下来叠好。在感觉不到寒冷的情况下,外面的雪就不再是惹人嫌的东西,而变成堪称美丽的景致了。天空仍然阴郁,但在目之所及尽是纯白的情况下反倒显得十分明亮。远处的群山同样是银装素裹,因为和白云一色,一时间看上去仿佛直接天穹。在开始行驶之后,那些白色就好像流动起来了,深深浅浅,高高低低,明明暗暗,让人真的有种穿梭在云间的错觉。

在那片无垢的洁白上倒映出他的脸,车内的热气让它显得有些朦胧。斯雷因觉得看着这些的自己应该是开心的,然而仔细看了看,那张脸上却并没有一贯的笑容——在平时那是很轻易就能作出来的表情,但或许是心情变得沉静的关系,那副有点虚假的熟练微笑在此刻似乎被强行从身上剥离了。

那么现在这张无表情的脸就是真实吗?

凝结在车窗上的水汽愈来愈浓,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,于是斯雷因将右手的食指贴上寒凉彻骨的玻璃,在那里抹开一个圆形的点。露出的那一点刚好映出他的左眼,他觉得这个巧合非常有趣,索性又估摸着在右眼的地方点了一个点。这下有两只眼睛,只剩下决定表情的嘴了。他想了想,在那个位置划了一条直线,映出他同样紧闭成一条线的嘴。那是张呆板的脸,斯雷因不禁笑出来,但这下就不太符合脸上的表情了,因此他在直线的两段分别画出了一点上翘的弧度。可微笑对他来说不过是面具,想到这里,他企图将延长的部分涂掉,换成下垂。然而已经画出的部分没法消除,那张脸终究因为混乱的线条而定格在了一个诡异的表情。

斯雷因突然丧失了兴致,觉得刚刚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涂鸦的自己简直无聊透顶。他干脆把一团乱的嘴直接抹去,接着涂掉的是那两个充当眼睛的点。脸消失了,一种报复和发泄的暴虐感让他感到了一丝满足,但又很快留下一片空虚。

在追求什么?在等待什么?最终得来的又有什么价值?他盯着重新被完整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表情,想从那里面找出哪怕一点活着的意义。但那里没有。

就在这时,玻璃上胸口的银色护身符似乎亮了一下。他刚想低头看它,视线却被窗外纯白中突兀闪过的一抹异色夺走。在短暂到极点的惊鸿一瞥中,斯雷因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站在公交站台旁的人影,穿着鲜亮的橙色外套,从雪地一样白的厚围巾中露出乱翘的深色头发。

除此之外,那个人的身旁仿佛还围绕着什么东西——形状像那些“幽灵”一样的东西,它在那人的周围飘飘荡荡,像是柔弱得随时要被北风带走,却又始终没有离开那里。但和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影子不同,那一个并不是一贯深深浅浅的黑,而是,而是……比雪还要更纯净更明亮的白。

因为实在太过不同,目睹的时间又太过短暂,斯雷因甚至不敢肯定那是不是自己的一时眼花。也许是雪地反射的光线,也许只是呼出的热气……但假如他并没有看错,那么长久以来所寻找的东西……一定,一定就在这里。

他兀自心潮澎湃地坐在那里,而车仍然一路前行,将大雪与偶然的邂逅都远远抛在身后。


TBC



几个月前的脑洞:


除了这个其实也有好久以前看的一个灵异向漫画的内容,记得好像叫“忧郁的眼睛”和“悲伤的耳朵”?总之很带感。背景也是设定在大概青森那边,因为最近好想去!写这个的时候还顺手查了查攻略,简直一石二鸟,肥肠好!(

不过在还可以穿短袖短裤的南方写大雪的场景实在是难以有代入感……_(:зゝ∠)_虽说时差的时候也见过好多次大雪啦,但多半都缩在房里短袖短裤吹暖气(。)所以没有太多体验,希望违和感不要太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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